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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一代助浴师“出师” 为老人守住尊严

浏览次数:136次 发布时间:2022-07-27

来源:北京青年报
原标题:年轻一代助浴师“出师”为老人守住尊严
  接到助浴订单,晏杨俊祺整装出发
  “如果水温烫了,就眨眨眼。”由于婆婆不能说话回应,晏杨俊祺只能仔细留意着婆婆的面部表情。行动不便、疾病缠身、交流障碍……耄耋之年,在年轻人眼中再日常不过的洗澡,对这些老人来说却“难于上青天”,很多失能老人的洗澡频次更是以年为单位来计算。与此同时,面对子女的照料,隐私又常常成为他们憋红了脸也“讲不出口”的难题。
  在这一背景下,助浴服务应运而生。相较于传统的家政护理,助浴师群体中还有不少年轻面孔。在他们看来,重要的不只是帮助老人洗澡,更重要的是守住他们的尊严。
  过程
  浴巾下的“盲脱”
  被子里的“盲穿”
  一个火热的夏日午后,晏杨俊祺随团队一行三人来到一处单元楼门下。只见他肩背一只大医疗箱,另一只手拖着鼓鼓囊囊的一筐器材,侧着身,小心翼翼地前行。
  这一次,他们要给一位因脑梗而瘫痪在床两年的婆婆上门洗澡。
  进门,第一步,为婆婆测量血压、血糖和体温等、向家属问询过往病史,这是浴前身体检查以及继远程病情登记后的二次评估。
  为防止洗浴过程中误碰婆婆的鼻饲管,他们先用医用胶布将鼻饲管轻轻贴在了婆婆的脸上。随后,三人分工协作,一边用恒温浴桶从热水器接水、调试水温,一边把充气浴床铺在床上。
  如果说年轻人淋浴追求的是一种水流自头顶浇下的畅快淋漓,老年人的洗浴则只求谨慎、温和。
  尚未充气的浴床扁扁的,代替大幅度抬动,只需通过平缓的侧移,就能让婆婆躺到浴床中间的凹槽处。
准备工作就绪,充分顾及到老年人的隐私,他们用一条一次性大浴巾将婆婆的身体盖住,接下来的脱衣和洗浴也都是在这条大浴巾之下进行。
  “如果水温烫了,就眨眨眼。”由于婆婆不能说话回应,晏杨俊祺只能仔细留意着婆婆的面部表情。
  精细到发丝和耳朵内,再到手指、脚趾,婆婆身体的每一处都被细心地“照顾”到。
  他们时而握住莲蓬头将水慢慢淋向婆婆的全身,时而把手“盲”伸到浴巾下,用一次性搓澡巾轻轻揉搓。
  洗浴结束,浴床排水孔打开,婆婆身上的湿毛巾被撤掉,一条干浴巾“无缝衔接”地盖了上来。
  擦拭干净的婆婆被抱回床上,和浴巾下的“盲脱”一样,被子里的“盲穿”同样是个技术活。
  “我们服务的老人一般都是穿着尿不湿的,熟能生巧,只需在被子里帮他们把尿不湿和上衣穿好就行。”晏杨俊祺说。
  最后一步,为婆婆再测一次生命体征,做浴后检查,待婆婆状态平稳,一场助浴就算完美结束了。
  “早点遇到你们就好了!”“希望你们越做越好,为更多老人服务。”看到洗完澡后的婆婆躺在床上舒舒服服地睡着了,女儿一遍遍地表达感谢和鼓励。
  像这样的上门助浴服务,晏杨俊祺一般每天可以完成两到三单,每位老人的服务时长均在1小时左右。
  他记得曾有一次,一位阿姨为失能的老母亲下了订单,老母亲93岁了,卧床近十年都没洗上一次热水澡。“好安逸哦,好安逸哦!”阿姨一边看着他们为母亲洗澡,一边激动地喊着。
  “被认可是一种幸福,这份工作虽然身体上会累一点,但精神上很满足。”晏杨俊祺说。每当看到家属充满感激的眼神,以及洗完澡安然入睡的老人的样子,他就会有满满的成就感。
  分析
  为什么越来越多年轻人愿意成为助浴师?
  值得注意的是,近年来,这一新兴职业群体中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年轻面孔,他们的加入既是机缘巧合,也是命中注定。
  周娜是名80后,也是四川乐家介护公司的负责人。一年前,她的母亲不幸查出脑癌,直到离世,老人没能洗上一次热水澡。周娜承认,跳出传统文化行业投身助浴行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弥补对母亲的遗憾。
  “当时医院最好的洗浴服务是洗帕水澡,说白了,就是帕子上的水没有拧得特别干,然后把老人全身擦一下,但即便如此,费用也不便宜。”看护母亲的那段时间,周娜注意到,和母亲境况相似的老人很多,洗澡是个普遍难题。
  2021年7月,周娜接触到助浴项目,从引进器材到专业教材制定再到学员考试结业,经过大半年时间,助浴项目完成市场落地。
 目前,公司有六七十位助浴师,80后占少部分,大部分则是90后,“就连我们服务过的家庭也感到诧异,为什么现在这么多小孩子愿意去做这个养老产业。”
  据周娜观察,现在的90后都很会分析养老市场,“现在专业护理人员的缺口很大,在如此大的市场空白当中,必须有千军万马进入到这个行业,很多年轻人都看到了这个趋势。”
  “我只是告诉你有这个项目,但我又没让你去做。”三个月前,得知晏杨俊祺辞掉原来的工作,转行做了助浴师,母亲有些吃惊。
  晏杨俊祺今年28岁,大学毕业后,一直从事着新媒体相关工作。2020年,在与母亲的一次聊天中,他偶然得知日本有助浴项目,“当时我是持怀疑的态度,觉得在国内肯定行不通,中国的老年人应该不太能接受让陌生人帮忙洗澡。”直到两年后,他浏览短视频平台发现,家乡成都竟真的出现了助浴服务。
 “我从小是跟着外公外婆长大的,现在他们年龄大了,我待在他们身边的时间却变少了,我觉得做助浴师帮助老年人是一件回馈社会的好事,未来,甚至在我们老了之后,这个行业还会服务于我们自己。”
  起初,晏杨俊祺只是打算用新媒体知识来为助浴项目做推广,从未想过自己会真正“上手”,是后来观摩员工培训才激发了他的兴趣。
  “从事媒体推广工作一定要走进生活,才能获取更多素材。”今年三月份,晏杨俊祺通过公司专业培训和考试,拿到了结业证书,他决定跟着师傅上门尝试一下。“经过一番仔细考虑,晏杨俊祺决定投身助浴行业。”
  不同于晏杨俊祺的“半道出家”,92年出生的朱茜是学医学护理学出身的,基于对此前在医院和体检中心工作的观察和体会,她意识到,居家养老是一大趋势。
  “通过助浴行业,我希望把院内护理的相关东西带入老年人家中。我家也是标准的老龄化家庭,做助浴师也是为自己造福。”朱茜说,平时她也会经常帮自己的外婆、外公,还有外曾祖母洗澡。
  调查
  一次不到200元
 中国改良式助浴
拼专业
  在周娜看来,上门助浴虽然是起源于日本的一项助老服务,引入国内却并非完全效仿。
  公众文化认知和基本国情的差异要求中国的助浴必须做出适当改良。
  现在,乐家介护有两套洗浴设备,一款是日本进口的洗浴床,一款则是他们自主研发的中式充气洗浴床。
  “用特别昂贵的器材做服务,很多老年人在经济上面无法承受。而中式洗澡设备,洗1次不到200元,每个家庭都能承受。此外,用充气床可以避免抬动对老人造成的二次伤害。这个优化在我看来非常适合国内市场。”周娜说。
  设备只是一方面,好的服务关键在人。周娜介绍,公司的助浴师都持有相应的护理资格证,并且要经过一轮实操培训才能上岗。
  “我们的培训除了手法学习,还涉及到基础急救知识和消防知识。”朱茜告诉北京青年报记者。
  一次上门助浴一般最多出动三名助浴师,大家各有分工。
  “现在我们一起给老人翻身,洗背……”一名助浴师负责“下指令”,观察老人的生命体征和情绪,包括一些微表情。
  一名助浴师负责“陪聊天”,晏杨俊祺解释,老人洗澡很容易睡着,一旦无意识地造成鼻腔进水会非常危险。因此,洗浴的过程中会有人一直和老人聊天,哪怕得不到回应,也要不停讲话。
  而让朱茜印象最深的是那些患有老年痴呆的老人,他们不愿接触水,还会向身边人发脾气,服务这种老人,助浴师往往需要“二次”上门。也就是在做助浴服务前,先上门跟老人建立关系,评估风险程度,降低老人的不安全感。“我们沟通时会扮演她的小伙伴、邻居等等。”
  意义
  不仅仅是洗净身体 更是要维护他们的体面与尊严
  “今年三月,我推着老妈去理发,先后遭到3家理发店拒绝、嫌弃。”一次助浴结束,奶奶的女儿告诉晏杨俊祺,虽然最终完成了理发,但她心里却憋着气,“为什么失能老人就不能得到正常的服务?为什么要遭到歧视?谁家没有老人呢?”
“我们今天如此美好的生活,都是上一代人、上上一代人为我们创造的。”晏杨俊祺有些颤抖地说,“可他们老了之后,甚至连尊严都保不住。”
  的确,日常生活中,老年人的尊严问题常常被忽视。在助浴师眼中,他们需要做的不仅仅是洗净老年人的身体,更是要维护他们的体面与尊严。
  老年人也会害羞吗?在与助浴师交谈的过程中,这一话题似乎总会有意无意地被牵扯出来。
  与晏杨俊祺最初想象的“老年人不愿让陌生人为自己洗澡”。然而恰恰相反,碍于隐私问题,面对陌生人的帮助,他们反而会觉得更自然。
  周娜更是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点。她第一次上门服务,是孙女为92岁的爷爷下了订单。
 爷爷瘫痪在床上十几年,没有洗过一次澡。由于屋子空间狭小,周娜全程跪在床上为爷爷操作。
  这一次,他们花了近两个小时才完成助浴。
  事后,旁观了全过程的爷爷的女儿主动找周娜,说:“你们能不能也帮我洗一个?”


  原来,这位66岁的阿姨因长期伺候父亲腰肌劳损,早已无法独立洗澡。“当听说母亲也想接受一次助浴服务时,女儿是明确反对的。”此时阿姨表示:“你们别管我女儿了,我自己跟你们签。”


  周娜说,像这样的案例,她后来遇到过很多,“儿女总是用自己的思维替老人做决定,她们不理解为什么要花钱让别人帮忙洗澡。但其实,很多老人是不愿让儿女帮忙洗澡的,一是出于心疼儿女每天工作很累,不忍麻烦,更重要的是老人也爱面子,儿女要常见面,他们会感到尴尬、害羞……”


  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主要数据显示,我国60岁及以上人口为26402万人,占18.70%。伴随人口老龄化程度进一步加深,失能老人家庭数量也正逐年攀升。


  北京大学一项人口学研究显示,到2030年,我国失能老人规模将超过7700万。


  助浴结束后回家的路上,晏杨俊祺一直在想,“我是一个90后,身边的朋友和家人都在问:你这么年轻干什么不好?非要干这个‘家政’?我想,我们都有老的一天,干净而体面地老去就是对自己最大的尊重。”
  文/本报记者  王婧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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